高芳宇
所在大学 | 科罗拉多矿业大学石油专业 SATⅠ | 1880
我是高芳宇。我说我那年十五岁,等不及中考成绩,像坐火车北漂的人,坐飞机飞到美国了。然后历经坎坷波折一路走来。我不愁吃不愁穿,每年都回国。现在三年半过去了,还有100来天就到了一年一度夏运的日子。我还活着,我还能见到我活着的祖父母,和一直孜孜不倦照顾他们的我的母亲和可爱的保姆马仙儿。
但这不是我想说的。
飞机上睡了几个小时忘了,在飞机上填了表,飞机降落排了好长的队伍出海关,然后在转盘拿了自己的东西,再接下来跟着人流和指示牌走到出口。我以为我转了一圈又飞回桃仙机场了,出口里三层外三层围得全是人。举着牌子的,伸着脑袋看的。我知道了这不是桃仙机场,这是JFK。因为虽然都是人,但是颜色和形状好像样式比较多。接着我看见了和我颜色一样,鼻子形状也一样的大姑。大姑看见了我,我很高兴也很累,提着行李上了大姑的车。
那时候天上有小雨,那种雨落在身上会让你有一种胳膊麻了的错觉,隔着长袖衣服就有点潮潮黏黏。头发出了非常多的油,很痒。下着雨,但是空气里没有尘土味儿。那已经是下午了。
晚上纽约市政府给我放了烟火。我窝在大姑姑父和姐姐的四楼公寓里看见烟火表演,咚咚咚放了很久。我很高兴,一边还在期待第二天开始的summer school。还有现在在中国休假的姐姐回来,我们就要一起搬出去开始我们的幸福生活了。
完全没有时差。睡得好,吃得好,不想家。然而2007年7月5日,我不是很开心,因为毁童年的事实出现了,昨天的烟火不是给我放的,昨天2007年7月4日,美国诞辰二百三十一周年。但我前一天晚上真以为是给我放的。国庆节不是10月1日吗,谁让你7月4号独立的。错了,谁让我7月4号独立的。
2007年7月5日我开始了我的学习生涯。我和姐姐的同学学了坐公车,和大姑学习了认识钱币,还有各种吃的蔬菜等等。那时候我经常跟我自己说,吃好睡好,别头疼就好了,因为从小时候我就总头疼,医生说是脑供血不足,后来我自己长大了看病历,发现他们说错了,我是一根血管痉挛而已。但的确,我没头疼过一次,但我的到来让周围的人头疼了。我大姑是个非常好非常可爱的人,就连她也受不了了,给我妈打了电话,都哭了,说这孩子什么都不会啊,怎么办啊,怎么办呢。我妈跟着大姑一起哭。后来我妈告诉了我,可我还是没哭。我为什么哭,我觉得我自己很了不起,因为我以前一瓶水自己都不敢买。
学校的老师也很头疼。第一节数学课的时候,一个牙缝很大的老师跟我说话:“Are you 奴 here?”我瞬间血都涌到了四肢。我说:“怒?”老师解释了半天:“Yes,奴.”我觉得我从小到大的英语都白学了,或者说美国人说的不是英语。他让我坐回去了。坐了10分钟,我突然发现老师问的会不会是:“Are you NEW here?”我问了老师他是不问我是不是新来的。他说是。那不是牛吗,为什么说是奴。
生活中这种种种很多。
姐姐回来了。我们一起出去住。然后是吵架,和幼年时期一样。我们幼年时期住在一起就狗脸打成猪脸那么打。长大了一样打。结果是我搬出去了。没办法,青春期。我搬去和一个同学住。同居对象转换,不变的是永恒的矛盾。没办法,青春期。如此这般折腾了两年,我给自己定性觉得不适合过群居生活。在一位兄长和他好兄弟的帮助下,在一场暴雨中我搬了我的第三次家。那时候我来美国快有半年了。有了自己的小屋,代价是高价房租和每天窗户下往来不绝轰隆隆的长岛快线。零八年到了,然后过去了。平安无事,青春期也许是过去了,于是直接决定搬到房东太太房间,彼此照顾试试。结果真的平安无事了,阿姨每天给我做饭,平时聊天交换生活里的琐碎。也许不是我青春期过去了,是遇到能包容我的人了。
零八年暑假,美国独立232周年,回国学了吉他和长笛,古筝捡起来考了级。美国高中真的是轻松的。轻松到平时的琐碎完全可以把学校每天加上课间和吃饭的六个小时忽略过去了。那时候开始参加课余活动。去音乐俱乐部是为了下一年音乐俱乐部的头头毕业了我顶上去当头头;去防癌中心做义工是因为奶奶得了癌症我很难过,我信佛,觉得做好事可以积功德,我希望我帮助了人可以弥补我不在奶奶身边的过失。去了两次墨西哥,那是很好的旅行。
时间过得快极了。有时候会不记得去年或者上个礼拜或者昨天发生过什么。街角的眼镜店还在街角,早上卖早餐的小车也总在马路对面,阿富汗大叔风雨无阻卖鸡肉盖着黄米饭的盒饭,课本离底页越来越近学过的地方都会发黑。有时候忘了自己跑出来为了什么。零九年六七月回国发现自己出国,就是不想成为黑压压装满了近视眼镜小盒子里的一副眼镜,或者千篇一律校服里不同身躯上面顶着的同样的知识。我有了我的轨道。美国快要独立233年了。
零九年秋天再开学我就是毕业年级学生了,我为十二年级选了AP美术,AP物理,AP微积分,经济学,音乐,美国政府,还有健康。可是还有SAT考试平时就算再不着急也得着急了。我要自由,但是舒服的自由都有代价。我说要去北京学习。爷爷奶奶说什么没干,于是就听我妈学生鹏鹏说的去斯坦福了。尽管之前自己说要学习的,但是去了以后我很不高兴,不高兴考过一次PSAT了还得再考入学SAT,不高兴天天有个Candy跟后屁股考单词,不高兴我已经在美国念了两年高中还要和国内念高中的人一起复习,不高兴那么多陌生面孔一起出现,不高兴透了。
后来不出所料和大家混熟了。当初谁不高兴透了来着也忘了。我很荣幸认识这帮朋友。人家都是怀揣着美国梦的了啦。那时候背着单词做着卷子,每天上课学习吃饭,大家都很幸福。有没有,有没有?!我一直说没在中国念高中算是人生缺陷吧,被折磨有时候也会让人嫉妒,特别是大家都有共同的体验我没有的时候。现在觉得没在中国参加过美国高考复习比较是人生缺陷。我们吃的不是酸辣粉,也不是寂寞,是回忆。一起学习用的不是功,不是寂寞,是年轻时候的梦想。大家揣着梦想去香港考SAT,还在香港玩了,没有我。并且我很难过,因为那时候开学了,我自己又飞回了纽约。
接着毕业年过的很快。做了毕业册,组了个破乐队,借音箱乐器等等组织了三流表演,参加了纽约市数学比赛拿了团体第二,考了AP,毕业典礼上还最后致词来着。大姑姑父和姐姐都来参加毕业典礼了。姐姐给我找的衣服化得妆。过去的都过去了,没什么遗憾。我努力了,所以有了想有的成绩,上了想上的大学,学了想学的专业。可我还得努力,得过上想过的生活。
三年半,眼睁睁美国4个独立日,这和我不是没关系。我不算独立地独立了3年,多少长大了点。我最高兴的是每年七月四号,无论在美国哪儿,都能看见政府给我放烟花。